花团锦簇:缘自生命的呼喊
时间:2009-01-03   作者:

 

一批优秀的女性作家的作品,因了“新世纪海外华文女性文学奖”这个名义走到一起,荟萃成一部崭新的文本。她们每个作家名字后面美、加、法、德、澳、新、日、菲等国别或洲际的标识,使她们的这种集合更像是一次世界级别的聚会和世界风光的浏览。

写作这些作品的作者,她们有的旅居海外早已超过半个世纪,有的则是转换身份不久的新移民;她们分属于不同的职业:教师、画家、医生、学者、记者、编辑、科研人员等等,多为生计忙碌,很少职业作家;她们大都拥有中西教育的双重文化背景,人文素养深厚;然而,她们却不约而同选择了用文学这种方式,选择用华文这种母语作为介质,来体现之于人种和肤色永远不能改变的生生世世的情愫。换言之,华文对于她们而言,母语就是母语,它既不是谋生的必须,也不是博取功名利禄的工具和阶梯,述诸于她们的笔端的母语,是心灵深处儿时的记忆,是精神家园的玫瑰香馨,是深夜里母亲的青丝孤灯,是后花园汩汩流淌的溪流,是浪迹天涯,游走于异国他乡,混迹于各色人种当中,即使锦衣玉食,即使功成名就也不能放弃、也得小心翼翼珍藏的叫做“根”的东西。

在这些文字中,“根”是记忆,千丝万缕,没有空洞的玄思,却有品之、赏之、舞之、归之的丰美。倔强的味蕾在南太平洋岛国仍忠贞地追摹一盘鱼香茄子的滋味(靖竹《味蕾的记忆》);一只劫后余生的百年青花瓷盘,摩挲在手,是故国文明划下的伤痕(胡仄佳《苍凉的青瓷器》);兰的幽逸,从桑梓到异域,移植万里不改(施雨《兰花女子》);一曲欢快的凤阳腰鼓,舞散了美国月圆之夜的淡泊清寡(融融《中秋之舞》);归家的梦,在那一处故乡落叶归根的居所得到安放(顾月华《灵魂归宿》)。而更多的是将文字的触角伸向故土——如邓海珠《山里山,弯里弯》、陈漱意《温柔的夜》、张翎《杂忆洗澡》、简宛《一生的约定 丝路之行》、章缘《当张爱玲的邻居》等作品,透过故乡风貌、亲情往事、缘起缘落的描摹与回忆,点点滴滴化做她们文章的养分,字字句句泛着岁月的风采。她们居住的国度不同,人生的际遇不同,却用同一种文字记载了叠压不住的乡愁——那是“根”生长的方向。它在游走与停留之间参悟着“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禅意,跋山涉水,兜兜转转,最终发现“人生最宝贵的东西其实就埋藏在自己家园里 李黎《像我这样的一个旅人》)。

古人云:“读万书卷,行万里路。”随着20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出现的留学生与移民高潮,一批又一批台港澳以及大陆华人文化精英流向北美和欧洲,陈若曦、吕大明、赵淑侠、丛■(更+生)、孟丝等学院派新老女作家,以突破生存层面的哲思,以缤纷多样的创作体式与风格,令海外华文文学斑斓璀璨。阅历,带给她们丰富充沛的创作素材;视界,带给她们洞察人生旅途的聪敏锐利。这些作品较一般执著或囿于某一地域的女性文本平添了别一重韵味和风采。非洲女子身着裹身长裙头顶重物,耍杂技般骑坐在“奥卡达(摩托计程车)”,风驰电掣于阿布贾的大街小巷,从作者趣味的描绘中品啜出生计的不易(严歌苓《行路难》)。一次死亡迫降中途岛之旅,不仅意外与百万只信天翁共度了二十六小时,也意外体验到人类生存的韧性和人性的光辉(卓以定《潇洒走中途岛》)。驾车滑行在美国中西部的戈壁高原,伸手窗外,清风在指间流动,“仿佛高原的呼吸正梳理洁净着生命”(施玮《趋向高原》)。华纯、杨芳芷、张凤、伊犁、王渝、林湄、叶文可、陈永秀,等等,旅行之于她们是探险,是寻忆,是朝圣,是奇遇,甚或是一种逃逸。从东京郊外到巴黎街头,从玛雅国度到亚马逊雨林,朝谒歌德陵墓的魏玛之旅,环游希腊爱琴海的岛屿之行……记人、记事,一颦、一笑,由于作者广博的见闻和世界背景的参照等等原因,读来都有簇新的感觉,让人不忍释卷。行者无疆,天涯万里,她们书写和所表达的,已经不专属于某一个人种或某一个国家,而是融铸全世界人类经验的共性情绪。

她们是女性“浮出历史地表”之后亲身实践“飞天”梦想率先游走世界的一群人。千百年来女性主义梦寐以求的女性独立、女性精神因了她们义无反顾的游走成为可能。她们以游走世界的方式走出生活中女性个体的园囿,在文学中注入探访人性的精神欲求与洞明世事的母性关怀,由外向内进行了双向度的开掘。纷纭的生活,饶有趣味的情事,全无任何辎重的放达,种种坚强而快乐的人生经历,其睿智,其才情,其对于“她范畴群体”重要的示范意义不言而喻。她们以一种游走的状态,以女性特有的细腻、灵动的笔触,书写对两性关系、对家庭角色、对生活的认知(丘彦明《花园的颜色》),堆生命尊严的完美坚持(陈少聪《凡雅大夫的婚纱》),展示了对孩子来说是母亲,对母亲来说是女儿(庄维敏《两代情一生爱》、晓亚《生命的图像》、莫非《说不完的画》、朱小燕《猜您》等),对丈夫来说是妻子、是生死相托的朋友(余国英《等你,在雨中》、李宗恬《与疾病搏斗的日子》),对于社会来说是卓越、出色的员工(丹黎《假想敌Mr.D》)等职业女性各种各样的生活场景。作品中也有生活的忧伤(王育梅《使苦难变为更尊贵》),也有与异国文化的矛盾、不适(艾玉《洋邦依亲记》),包括某种冲突(王娟《中国男人美国情》),理想愿望不能完全实现的痛苦,却真实记录了海外华人女性作家的心路历程,凝聚着女性的心智和人性光辉,使知性女人作为人的层面更加丰富。

多元文化下生活的经验,使海外女性写作者更容易拥有国际化的视野和多维的思考角度。一方面,中国女性特有的含蓄、典雅、温婉、柔美的言说韵味,带着中国传统文化的滋养跃然纸间;另一方面,西方文明的潜移默化和西式教育所赋予的知性思维,使她们可以游离自身传统的拘束,在两种文化和两种时空的冲撞之间,寻求共融与变异。这种复调式的书写无疑特别富于张力和审美意味,同时也为女性文学研究提供了丰富的文本。置身于西方社会,心怀故国情结,体验着族裔与性别差异带给她们的困境与思考,她们以坚守不懈的文学创作,以执著持守的华文写作,倾诉心声,慰藉心灵。海外华文女性文学对文化身份的多重性、文化背景的多元性,以及精神内核丰富性与复杂性的呈现,为阅读者带来人生的发现和至情至性至真至美的艺术魅力,既昭示了自身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也为华文文学创造出一道清新旖旎的文学风景。

我想起与吴玲瑶女士的第一次见面,那是在美国旧金山市中心的一家餐馆,一袭裁剪合体、荷色的中式绸衫衬托着她盈盈的笑靥,却偏有“口吐莲花”的功夫。席间妙语联珠,让所拘谨、陌生,并不完全相熟的一桌人全有了融融的暖意,直笑得人仰马翻。餐毕,她起身去隔壁街心的超市购物,“不幸”被热情的“粉丝”识破追索签名,算当面见识了美国的旌旗摇动。今读她的《减肥专家》竟也忍不住在房间笑倒了几回——让无数女性痛煞、愁煞的减肥段子浓缩至笔下,竟活泼泼大将军般纵横捭阖。女人活到了这个份儿上,挥洒笑谈间何止雍容睿智?与人生,大境界也。张慈女士我也是见过的,她的美国先生俊朗伟岸,她的两个孩子聪慧可人,她家的庭院在美国硅谷据说不算是最宽敞的,但在她灵动的笔下一经点拨跳跃,仿佛重新在她家的客厅坐定,极度放松地一样样拈食她递上来的美味;那是个性情率真、文采卓然、极善持家的好女人啊。陈瑞琳女士我不曾谋过面,但她的名字是早就听说过的。身置大洋彼岸的一端,却仍然以厚重扎实的文学写作在国内外文学赛事中屡拔头筹。其新著《横看成岭侧成峰——北美新移民文学散论广受好评,获得《文艺报》年度十大“理论创新奖”。此一篇《女人花》行文缜密,禅机处处,多少警醒只为蹒跚出海的姐妹。兰心蕙质兮。其情以堪,其心可鉴。赵淑侠女士是好多年前就认识了。上世纪90年代参加她作品的研讨会,她的美丽,她的优雅,她的神秘,倾倒了多少与会者。文如其人。此番她呈与的《咬破那个茧》一字字品读下来,连高声朗读的勇气也似冒犯。这哪里是以笔写就的文章,分明是心的啜泣。女人为文,绝少作假,因此也与生命更加切近。生命多彩而繁花似锦,花团锦簇,盖缘自生命的律动与呼喊。惟愿绽放自她们生命的花儿永远盛开。

“新世纪海外华文女性文学评奖”的举行旨在扩大海外女性写作影响和女性文学研究、学术交流,根本目的是推进世界范围内华文女性写作的蓬勃发展。由“海外华文女作家协会”和“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女性文学委员会”共同组织和携手策划。活动开始后,参与响应人员之众,涉及范围之广,文本质量之高,审读编辑工作量之大,都出乎早期预料的。作为女性文学委员会的主要负责人、作为本书出版单位河北教育出版社的责任人之一,我在此对所有参与这次活动的写作者表示衷心地感谢,对所有在这次活动中获奖的作家表示热烈的祝贺,对吴玲瑶、吕红二位作家优秀和辛勤的劳作表示真诚的敬意和深深的谢意。本书的出版,是大家共同努力结出的硕果,其对于世界华文文学发展和国内外女性文学研究的意义一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步显现出来,并当之无愧应当受到所有关注和爱护海外女性写作和女性文学事业发展的人士和朋友的厚爱和珍视。

(作者为河北教育出版社副总编辑、中国女性文学委员会会长。本文亦是作者为《女人的天涯——新世纪海外华文女性文学奖作品精选》所写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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